2009-02-05

我厭倦不真實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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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毫無任何有形的約束,卻有似氣壓這般瞧不見摸不著的壓力罩頂下,這種自我安慰成布爾喬亞,狀似很隨性的生活模式,只會一直持續到七月。

  同樣又是那麼的晚起,外頭冷漠雨勢營造種典型的基隆灰濛濛,那種癱瘓人早起出門意向的糟糕氣氛,雖然我是那樣的慵懶,那般的晚起,還是依舊被癱瘓,”還是他媽的家裡好!”也只有這種鳥天氣才會說這種鬼話。

  絕望的開機,手機、電腦都是那般的不爭氣,曠日費時。走進百分百自拍背景點的燦黃浴室,我媽點綴的具具巴洛克裝飾對照雨勢所營造的灰暗氛圍是那般的不真實,雖然我鍾愛那黃澄澄的一切,燈鍵一扳,好像我身在其中,一切都屬於我,但實際上,那僅是短暫的假象營造,再扳回來,其實我是屬於外頭灰暗那一頭,默默地穿梭,時間久了,我連我到底鄉關何處,自己都不是很清楚,難怪總要旁人來搖,搖阿搖呀,我似乎才會清醒些?

  於是我捨不得離開浴室,我迷戀那種亮中帶暗,宛若清晨晚夕陽光與老舊路燈映襯出的那種黯淡黃,有如燭光的淡黃。想起那半夜上九份,在山腰仰視九份串串黃燈所聚落成的那股驚艷,好像迷失在山叢的旅人在冷酷潔白的月光下驚見燈火,還是一排排,那是怎麼能忘卻的一幕安排,蜿蜒的燭光、狹小又冷清陰暗的九份街道、黑影般的偌大山頭遮掩日出攀升、完美詮釋風雲起伏憂鬱雲朵幽幽飄蕩,直到半年後的現在,也許我都還能畫出些什麼。但無論我如何修飾,怎樣美化,多數人總回答,”不要,半夜去那裡幹麻,很無聊欸”、”我媽說我八字輕,怕會碰到有的沒的...”、”靠邀,晚上很危險欸,被搶劫怎麼辦怎麼辦”,之類的三八阿花,尤其是什麼搶劫的,那傢伙應該不會來看,所以我能毫不修飾的表示,你根本就是不敢..

  原因百百種,最主要的可能也是因為無聊。畢竟,幾個大男生半夜走山頭,怎麼想都不是件浪漫的事...更重要的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感受我對日夜交替間的那種沉迷與依戀,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那種曖昧帶點驕氣的交錯,不是每個人都習慣些許程度的修飾與一點點的坦白,也許強光打下且毫無遮掩的狀況才會讓他們無所畏懼並喜愛,大多數人都希望所遇見的能夠預測、可以接受、自己習慣、看的順眼,於是人人都期盼正面色彩的白色光芒閃耀身邊任何一切,希望自己什麼都能了解,卻又很矛盾的認為自己必須接受才行。

  於是,我們都被要求在刺眼的白光下赤裸裸的被迫坦誠、負責任、滿足、取悅所有能瞧見這光暈下的任何人,一舉一動都無所遁形。更重要的是,在被迫毫無遮掩的同時,還必須扭曲自己,以求得被融入、被接受、被承認,到最後,有多少人保有完完全全真實的自己?我們好像滯留在葉片上的小水滴,若隱若現,自在的優雅。但當陽光灑下-我們卻只有蒸發的份。也許還以不同的形式苟延殘喘,但我早已不是真實的我,早以不是那枚悠悠地和綠葉依偎著的小水滴,而是和眾多複雜醜陋的氣體們擁擠在一起的飄浮水氣而已。
  
  也許能夠躲躲藏藏不被照耀,讓自己永遠保有最真實的自己,但卻沒有任何人能瞧見你,知曉你的存在,哪怕是慵懶地抱著整晚也難以真正感受到你的存在。所以,我還是沒這種勇氣完整保留我自己,因此我還是需要些許映襯,些許淡淡能呈現我自己,卻又使我感到自在毫無扭曲感的淡黃燭光,隱隱約約的閃爍存在著,我希望能永遠用這種方式保留我自己,而不是近乎折騰破壞式的膨脹表達。

  所以我不大喜愛白天,對日麗風和的好天氣也僅存在著盲目似的呆滯喜悅;我討厭直接了當的對人坦承,藐視自以為一箭穿心的粗糙評論;我不習慣在生硬且毫無氣氛的日光燈下被人眾目睽睽的盯著我看,也憎恨那種藉著扭曲變形跳上檯面並持以正義假名煽動的無聊份子;我希望自己房間只裝黃燈泡,我喜歡在一盞黃燈下做任何事,討厭誰不小心來幫我開燈;我對日正當中的明亮氣氛所營造的照片毫無感覺,會細細品味的總是那些模糊有想像空間的,非白色的黃。我希望自己對任何事都保持點距離,帶著有點暗戀似的迷濛想像空間,而非強迫自己什麼都要看明。

  於是我自然會被糾正,自然會被規範,自然會被約束,我還有多少時間能留住這嗎啡似的黃,還有多久必須面對那令我顯得不真實的白,我既困惑又難以跳脫,到底成就是為了成就什麼,虛偽的教條為何僵化地反讓人群起擁護,何以我們永遠不能真實面對自己的解釋,而是一再盲從。想起剛才和瀏海俠提到的一則故事:法國的高中聯考,會考哲學,有年題目要求學生解釋何謂風險?僵硬的我們,大概會引用些毫無感觸的文典,憑空想像的故事捏造,甚至引用些了不起的商用解釋,我們思考的焦頭爛額,然而法國有位學生只回答,"就像這樣!(Cest comme ca!,這就是風險!)”。這答案不只簡潔,最重要的是身體力行去體驗”風險”這一回事兒,最後這傢伙拿了十八分,對照台灣差不多是九十分,你敢嗎?我不敢,因為我知道閱卷老師不敢。

  因此,闔上筆記,放下筆,穿上大衣,並關上門,面對的是,眾多瞎了眼的傢伙卻拿著放大鏡檢視的猥瑣人們,他們自以為秉持著合情合理自以為理當如此的模糊鏡片處處檢視,而那令人厭倦的白,則是眾多莫名其妙的約定成俗所營造出來的偏頗白光,選擇性地照耀他們所承認的,毀滅並忽略他們視為異端的,這種宛如宗教迫害似的社會運作,我們總認為無法改變,於是默默承受,漸漸盲從,注意報章雜誌認為不應該忽略的,順應社會大眾認定不應該脫節的,躲避大眾觀念所鄙視且不該成為的,最後,毀滅僵硬的既有利益著所認為你不該思考的。

  於是你成為了,一個人。

  一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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